遠望美好的家鄉—2014百岳首登在郡大

“嗚嗯嗯…卡拉卡拉…蹦蹦…(搖搖晃晃)…咚咚咚…噹…蹦蹦蹦蹦…(搖搖晃晃)…嗚嗯嗯…噹噹…”。2014年的第一個週末，我們開著四輪傳動車在郡大林道一路搖搖晃晃而上，引擎發出嗚嗯嗯的低吼聲，用力地拉著輪胎翻過一塊又一塊的碎石，即便是小心再小心，甚至還調整了幾次每台車的載重，難免還是會聽到石塊撞擊底盤的噹噹聲，車主的眼眉也就心疼的擰了一下。這條通往郡大山登山口長達32公里的碎石路，確實讓開車的和搭車的都辛苦。

長83公里的郡大林道原本可通往秀姑巒山、馬博拉斯山，深入中央山脈的心臟，但經過颱風肆虐後不停發生土石坍塌，同時林務局也放棄全段道路修繕，郡大林道已不復早期的模樣，即便是目前尚能通行的路段，每當風雨過後不時仍有落石擋路，兩株高聳的巨木在林道旁靜默，望鄉工作站和郡大山登山口旁的工寮也顯得破敗，寫著通往望鄉山和郡大山的指標牌在寒冬之際看著稀稀落落的登山客，也不免顯得孤單寂寥。

海拔3,265公尺的郡大山，孤獨地站立在玉山國家公園西北邊境上。由於登山口高度已超過海拔2,800公尺，長約4公里的登山步道爬升高度大約也只有400公尺，雖然一路上上下下不免遇到一些稍陡的路段，但整體而言並不是很困難，不過90%以上的步道都是穿越一片又一片接連不斷的箭竹林，倒是讓我頗為困擾，這些比我略高的箭竹，不僅遮擋住向前跟隨隊友還有留心腳邊路況的視線，還不時刮過眼睛和兩頰，蠻痛的呢!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因為天氣狀況好而且山區氣溫持續偏低，箭竹葉上連滴露水都沒有，僅有些點點薄薄的白霜，免去了沾溼衣褲的麻煩，同時泥土步道也極為乾爽，降低了滑倒摔跤的風險與泥濘的不便。行走於這條路徑上，因為箭竹林而少了沿途欣賞風景的樂趣，除了三角點和幾個制高點以外，展望並不好。

站在郡大山三角點上，則是另外一番景觀。向南方望去，是有如長城般高聳的玉山群峰，向東南方延伸的視野則可將秀姑巒山、達芬尖山、馬博拉斯山一網打盡，西南方則是阿里山；東邊隔著郡大溪溪谷，與東郡大山、無雙山遙遙相望，轉頭向北方看去，則是曲折連綿的中央山脈，在遠處天際的雪山則成了浮於雲海上的小島。前年登上玉山主峰時，遇到了漫天大霧，沒辦法體驗作家陳列筆下所寫的霧氣氤氳、濛濛寧謐、又有著煙藍水色的郡大溪溪谷，這回在郡大山上總算是一償宿願，好好地欣賞了這片景致，重重疊疊的群山分列在郡大溪旁，漸層的藍色由深到淺沒入遠方的雲層中，確實是美不勝收。

郡大山的西側則是陳有蘭溪和沙里仙溪的溪谷，這裡是布農族族人的家，東埔、和社、望鄉、羅娜，甚至是更遠以土石流出名的神木村，都是在溪谷裡的台地或山坡上安身立命的小小聚落，看著它們，心裡突然有一種溫暖的感覺流過。布農族詩人卜袞．伊斯瑪哈單．伊斯立端曾經提到布農族有句話說：「遷移時，不可離開usaviah(音讀為烏沙雅，意為玉山)的視線。」從地圖上觀察，這些村落雖然都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但沿著溪谷東南方延伸遠望，應該都看的到玉山吧! 在一些古老的布農族故事和傳說裡，不難看出原鄉先祖們對於玉山的尊敬，玉山不僅是他們的地標和保護者，也是他們心靈永遠的家。

另外在前往郡大山的路上也一定會經過望鄉山，據說此山得名為「望鄉」是因為日據時代日本駐警懷念家鄉的緣故，當我經過此處，不免四處張望，猜測前人想念家鄉的原因，從這裡看過去玉山主峰和北峰是有點重疊的，兩側又有著長長下斜的山坡，好像有點富士山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而觸景傷情，思念起遠在日本的家人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要在遠離家鄉時才能深刻體會什麼叫做思鄉情切? 歌手徐佳瑩所唱的「在旅行的路上」，有一段歌詞是這麼寫的：
 「太平洋是一整遍 蔚藍色的面
     蘭嶼的風鹹鹹 有飛魚最深的眷戀
     我們從雪山遠眺 蘭陽 平原
     噶瑪蘭故事蜿蜒 在蔥綠的稻田
     日出我們登玉山 太麻里望曙光
     那愛河碼頭上 說好了一起看夕陽
     手中的珍珠奶茶 甜蜜 喝下
     夜市裡的喧嘩 讓我們 想起家」
熟悉的一景一物，對於遠遊於異鄉的人都是最深的思念和眷戀，即使家鄉的一切並非事事完美; 出差的時候，都是常常覺得如此，而當返程飛機即將降落前，眼前再次浮現橫亙高聳又綿延不絕的眾山群嶺，星羅棋布的蔥翠田野，和數不盡的屋頂鐵皮與水塔鐵罐，心裡想的總是回家的感覺真好!

下山又是一陣和碎石搏鬥的顛簸，除了我們的車隊以及一群來這追求刺激的越野重機騎士，還有偶爾隨風起舞的落葉與細細低嗚的鳥兒以外，郡大林道仍然是悄然無聲，不知道這是遺世獨立遠離塵囂的靜謐，還是下一個天崩地裂土石奔流前的寧靜? 感謝主賜給這方小島上的各樣的豐盛，想在記憶為這一片山林和從高處遠眺家鄉的美好印象留個特別的位置，待日後細細回想，即使萬有的神己應許更美的家鄉，但仍想存留珍惜這片曾經受創的地土的心，也特別感謝望鄉部落的阿清村長和大嫂，雖然我們只是過客，但從山上山下每頓豐盛美味的餐點裡，也順道淺嘗了鄉下特有的淳樸與盛情，就如同寒冬裡偶遇的燦爛陽光一樣溫暖人心。